我是一只不平凡的蜘蛛,和普通的蜘蛛不同,我编织出的丝莹洁纤姣,当那些丝线一丝一缕地从我口中倾泻,我灵巧的四肢把它们交织缠绕成一张张白亮亮的网。这可不是一般的网,我把它们安在人们的床头,等待夜幕的繁星降临,我就能顺势进入他们的记忆。穿越不同时空,收集他们的故事,这就是我的工作。
但我已经老了,我早已停止了工作。我只记得一个男孩的故事,他令我的印象非常深刻。男孩叫煦,他生活的国度现如今是他那个时空中最美丽的地方,那里有成片成片的风信子。而这个故事发生在那金黄璀璨的风信子还没发出阵阵温香的时候。
煦是个贫苦人家的孩子,生活在穷人们的街道上的一间潮湿阴暗的小木屋里。父亲酗酒,每次喝得嚎啕大醉,常带着一身酒气回家,把在外受的气全撒在煦的身上。煦的母亲则因为受不了丈夫的粗暴蛮横而离了婚,抛下幼小的煦一个人。其实煦的父母本性并不坏,只是他们顶不住生活的贫困与压力,大家又冷眼相待罢了。
煦厌恶这个徒有其名的家,没有温馨,没有关怀。他开始自暴自弃,原先优异的成绩一落千丈。逐渐地,在学校煦的代名词从三好学生变成了不入流的混混,他的脾气暴躁可怖变得人尽皆知,所有学生都躲着他,绕道而行,老师见着他也只得无可奈何地叹叹气或冷眼相待。当然,煦也见过短暂的救赎与希望——曾经有位喜欢金黄色风信子的实习教师一直努力劝煦改过自新,回到从前。但就在煦即将接受这份温暖的阳光时,这位教师的实习期结束了,随她的风信子一同被调往了另一所学校,留给煦的只有脑海中她甜甜的微笑。
煦刚刚开始明朗的心又昏暗了,继续被父亲唾骂,被同学孤立。我在轻柔的丝网上注视着这一切,以我蜘蛛的愚笨思维都能看出这个孩子完了,因为我能够看到这个孩子生活的国度笼罩着一层薄灰,这是人与人间缺乏关爱互助的象征。这样的国度,即使还存在像那位喜欢金色风信子的女教师一般善良的存在,也只是无济于事吧。
我继续怀着我的自信居高临下地注视这一切,但我发现单调乏味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那缕金灿又重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显然,当煦看到她时简直比我还要诧异,但我没注意到他的眼睛好像又发出了光芒,就像那风信子的颜色般璀璨。
原来是这位教师放心不下煦,便请求上级把自己从市里的初中调了过来,带着她的风信子盆栽,甘愿来到这个穷乡僻壤。
这位女教师尽心尽力地帮助着煦,通过询问得知了煦堕落的原因,来到煦街角的家找他的父亲沟通交流。虽然面对她的是一次次强硬的拒之于外和摔门时飘飘洋洋的灰尘,但她不肯就此放弃。煦无奈,他觉得这可能是他的错吧,是他的出生加重了家里的负担,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他的父母根本不爱他。女教师听了煦自暴自弃的话语,她猛然抬头,紧紧地握住煦的手,坚定而又真诚:“不,不是的。他们很爱你。”“为什么?老师,你不用再安慰我了。”煦倔强的脸上隐约带着哭腔。“是真的,你看你的名字,煦。这是温暖的意思啊!”温暖的意思?煦内心的一根弦被轻轻拨动了……
一段时间后,我发现我的自信是多么的可笑。女教师不懈地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煦的父亲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发现自己作为父亲是多么的失败,他开始关怀煦,用父亲的爱来滋润温暖着煦。在爱的阳光下煦改变着,他变回了从前那个煦,开朗大方,脸上倔强的愤怒变成了爽朗的笑容。在我的不经意间,煦国度上空的灰黑色正在逐渐消散……
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我即将走向这个男孩故事的尽头。我发现这个国度的灰雾完全消失了,就像被风儿轻易吹散。原来,是煦和女教师一起在帮助其他人。随着时间,被他们帮助过,得到了温暖的人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那些绕道而行、冷眼旁观过煦的人也开始被带动,变得热心。渐渐地,国度里的每一个人都互相帮助,煦与父母因贫穷而生的不幸也减少了。后来,这里被人们种上了大片大片的金色花朵,它们随风摇曳着,就像一颗颗金色的星星躺在碧绿的叶片之间,璀璨夺目,流光溢彩。
我看到有个孩子问长大后的煦:“这是什么花?”煦笑了,他笑得很灿烂:“小朋友,这是金黄色的风信子,它的花语是:幸福、美好,你我相伴很幸福!”
花的温香消散了,画面回归了白色,我的回忆结束了。我睁开眼睛,抖了抖发麻的腿。转头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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