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高中时,书本是用来消遣的。
那时老师推荐了很多书,我买来,堆放在房间一角,但往往只是“蠹蟫灰丝时蒙卷轴”。每当老师布置摘抄作业时,我翻开书堆最上面的一本,将翠藻般华丽的语句赶到摘抄本上,好,任务完成!偶尔我也会认真地读上一会儿,但那经常是一本《读者》,翻到最中间页有“漫画与幽默”。我喜欢看故事,或是“三国周郎赤壁”或是“姹紫嫣红开遍”,我听到历史故事的遗响在风雨中鼓荡,看到爱情故事的芽苗在阳光下生长。但那时我只是翻阅情节,而不是读书,蜂鸟停在忍冬花上,仅仅是一幅不言语的画卷。
上大学时,书本是用来感悟的。
那时考入了中文系,凭着高考后的余热,一本正经地看了不少书。记录下繁复的人名,《百年孤独》倒也没有那么晦涩难懂;配合着红学著作,也能从“满纸荒唐言”里读出了《红楼梦》的辛酸;就连当初难以下咽的《围城》也变得诙谐幽默起来。走在学思路上,陡然想起米沃什的《礼物》:“蜂鸟停在忍冬花上,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我蓦地感受到自然与自我的无限趋近——天地和平畴,一切均是我的,一切亦非我所有。那时乡野的鸡鸣蛙叫声还在耳旁飘荡,我喜欢这个世界真吵,也喜欢我的世界真静。
成为了一名教师后,发现书本是用来分享的。
刚开始接触唐诗宋词时,孩子们仅仅是在读课本上的铅墨字而已。若不曾进入文本,“草色烟光残照里”也只是一幅普通的夕照图景,在书本和意境的长河旁,除了我,空无一人。他们能否感受到诗人旖旎的语感带着一万种情感争先恐后地驻扎在心田?他们能否体味出朗朗乾坤下的昭昭日月亦有阴晴圆缺?若是不能,我又应当如何引领他们在云霭雾气中与憔悴的词人相认?于是,我带他们读“离恨恰如春草”,带他们读“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带他们走进意象的世界直至文字的亮光在斜阳西沉后升起。教室外的小树还光秃秃的,操场上的草皮还是枯黄的,但在他们颇具顿挫的语调中,我也觉得春无数。
我惊觉,每个人的心里都种着一株忍冬花,只有在情感与情感的碰撞、拧绞、烧炼、捶打后才能在忍受冰封的寒冬后灿然绽放,迎来蜂鸟短暂的停栖。但在自己的围墙里,就算姹紫嫣红开遍,也不过孤芳自赏,付断壁残垣。我想到马孔多被飓风席卷的原因——孤独是座重负的围城,而读书打破情感的壁垒,让蜂鸟好鸣,花明木茂的盎然春天成为可能。
我这才意识到,这是书本带来的最好礼物。
阳光外国语学校 图书馆 钱顺妹老师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