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的开始,是刺耳的;但细细琢磨后发现,即使布满锈迹,却是那样的悠远动人……
我讨厌它,可他却爱得那样深沉。我渐渐忘却他的背影,却依稀记得他深黑的马褂,锃光发亮的银发,应和着烟雨中萦绕不去的唢呐声。
他不爱用那声音干红白喜事儿,他说,那是习俗,是艺术,可我总觉得别扭——或许那是我世俗的偏见。晚秋的余晖是雾蒙蒙的,他倒是兴致高昂,脚踏着斜阳,非得高吹一曲儿。吹得云儿也醉醺醺地染红了双颊,吹得风儿也软绵绵地倚卧在树梢,吹得我也朦朦胧胧陷入了沉思……
唢呐盒里长放着张泛黄的老照片,那是曾祖父。他总是深情地看着这照片,他说,他就是和父亲学的这门艺术,父亲爱在戏台子上吹戏,头发总梳得锃光发亮,总穿着深黑的马褂,那唢呐声时而铿锵有力,抑扬顿挫;时而悠扬婉转,黯然伤神……回眸之时,他眼里有数万颗明星。曾祖父走的时候,我还很幼小,几个吹唢呐的深情悲哀地送他走完了最后一程。至此,那声音在我眼里就是给人送行用的。
可他常说,父亲带着他和唢呐吹遍了全中国,吹响了这东方神兽,直到把唢呐吹到了世界的舞台。可他却连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没教会,说起来他满眼的伤神。两个念书的儿子做生意的做生意,打工的打工,没一个愿意学这门技艺。他说,他们文化人欣赏不来这艺术,就是教会了,也不会用心品味……说着,便又吹了起来,那声音显得有些神秘豪放,好似吹起了这上下五千年古国的辉煌,又好似吹起了一门民间艺术的落魄,隐隐中带着点哀凉……不知怎么的,那声音不再刺耳,反而有诸多味道,是伤神,是落寞,是无奈,还是期盼,或许都有。我不禁琢磨起来,那声音究竟是肃静,是凄凉,是辉煌,还是厚重?我细细听着,都有!听着听着,我听到了手艺人的专注,听到了传统技艺传承者的一腔热血,还听到了如我一样的人的偏见。
那声音悠悠地在我心间掀起阵阵狂澜,虽然我不懂这门艺术,但冥冥中却对他产生了一丝敬意,深秋的斜阳再次散落在这厚重的大地,就让那声音,载着余晖再次流传下去吧……
指导老师:王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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